【提要】宗族与血缘并非等同概念,一般情况下,同一宗族成员之间具有血缘关系的可能性较大,但绝不是绝对的。宗族的本质是一种族群认同,就像加入某个协会一样,认同协会的章程,条件上说得过去,就可以成为这个协会的会员,跟什么地方、什么民族没有什么关联——宗族与协会相比,稍微特殊一点,无非要求认同具有血缘关系,是不是真有血缘关系那是另外一回事。相当多的族谱,也没有回避这一点。
赵薇
“500年前是一家”,中国人一般这么说,也这么认为。这种观点的前提就是“血缘学”,认为同姓之间存在血缘关系。
事实真的如此么? “血缘学”有一定的道理,但是“政治学”被严重忽视了。我们不妨以《百家姓》为例,分析一下其中的奥秘。
中国人口数据,现代技术有十分精确的统计。人口总量占据前五位的,是王、李、张、刘、陈,这五大姓氏总人数高达4.332亿,与传统的“张王李赵遍地刘”的说法,基本上是符合。
姓氏顺序的排列,撰写《百家姓》时不可能不考虑。与事实判别太大的东西,读者一般是不认同。古代没有精确的姓氏人口统计,全国总人口也不是太准确。拿人口统计资料与《百家姓》相比较,出入固然有,也不能算天差地别。
钱芳
《百家姓》中,王姓排名第8,李姓排名第4,张姓排名第24,第四名的陈姓排名第10。《百家姓》如果列100个姓氏,王、李、张、陈四家都能入选。但是,刘姓这样的人口大姓,居然不在想象的“百家姓”。不信,你在“百家姓”中找找看。《百家姓》的“100强”绝对没有刘姓。
如果将“百家姓”再放大一位,刘姓在哪?仍然没有。
好在《百家姓》原收录了姓氏411个,后增至568个。将这部《百家姓》翻掉一大半,终于打到刘姓了——刘姓在《百家姓》中的排名,居然是第252位!
《百家姓》的作者,没有明确的史料记载,只能根据文献的记载,推定为成文北宋初年。其作者,很可能是钱塘(今杭州)人。所编《百家姓》有较高文字水平,故而成为历史上的蒙学读物,并流传至今。
孙俪
《百家姓》中,排名靠前的,作者凭什么?跟时代有关。
北宋初年,《百家姓》为何要将“赵钱孙李”放入首句,将刘姓置于可以忽略不计的位置呢?说法很多,核心的一点——“讲政治”!
楚汉传奇
赵姓,国姓,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。赵匡胤的姓不排第一,要么《百家姓》成禁书,要么作者不想活了。
钱姓,也是“国姓”,吴越国王钱缪。
孙姓,吴越国王钱缪妻族姓氏。
李姓,同样是“国姓”,南唐后主李煜。
《百家姓》中的“赵钱孙李”,无一不与皇族有关。但是,皇族也是有路线之分的。
北宋,赵氏天下。吴越国王钱缪、南唐后主李煜,皆归顺赵氏,奉宋为正朔,“讲政治”的典型。
李小璐
刘姓在宋代不算大姓么?当然不是。在宋代影响力不够?也不是。有一出戏叫《狸猫换太子》,流传最为广泛,故事的重要角色,便是刘氏刘娥,并且是一个狠角色。
刘娥(968—1033),宋真宗赵恒皇后。中国历史上,厉害的皇后找不到几个。宋代以前,无非是汉之吕后,唐之武后。宋代之后,无非出了个慈禧太后。以皇后论之,《百家姓》的首句当是“吕武那刘”,因为叶赫那拉氏改姓后,大都改姓那、南、叶、白等姓,“那”相对于“赫那拉氏”似乎更接近一点。
狸猫换太子
刘皇后刘娥,除被民间歪曲外,实际上是历史上很正面的杰出皇后。“有吕武之才,无吕武之恶”,是后世对刘娥最中肯的评价。
既然如此,刘氏为何仍被排到第252名呢?唯一的解释,就是“讲政治”。
刘诗诗
对北宋而言,排在第一位的“政敌”,非刘氏莫属。
宋太祖赵匡胤的江山,来自后周世宗柴荣。柴荣早逝,后周“禅让”天下于赵匡胤。这是一种沿续关系,事实上后周没有一统天下,多数江山还是赵匡胤打出来的。在赵匡胤统一天下的进程中,总体上比较顺利:吴越国王钱缪,发现自己的实力与赵匡胤不在一个层次上,识事务者为俊杰,主动交出了自己的地盘,对北宋政权而言,是一个值得表扬的先进典型。南唐后主李煜,跟吴越国王钱缪差不多,也是值得表扬的。所以,如果打压钱、李二氏,只有坏处,没有好处。
清《百家姓》
刘氏,则完全相反。五胡乱中华,匈奴人刘渊,建立了“汉”(前赵),其实跟刘邦的“汉”一点关系都没有,虽然都称刘姓,实则连一个民族都不是。最可气的是“北汉”,背景是契丹(辽国),国姓耶律。契丹像是消失了,国姓耶律像是跟着不见了。到哪去了呢?改了,耶律姓所改的汉姓,即是刘姓。
戏说中的赵匡胤
宋太祖赵匡胤最不能容忍的,就是这个“北汉”。吴越国投降了,南唐投降了,北汉却继续跟北宋干。宋太祖赵匡胤一生三征北汉,北宋没干赢,北汉依然在作对。直到太平兴国四年(979),宋太祖都死了,宋太宗才将北汉拿下,你说可气不可气?
刘姓在北宋遭打压,这应该是排名靠后的主要原因。至于文人编《百家姓》,讲政治必须是第一条。编家谱的人应该发现,不同时代,家谱中的观点都是与当时的朝廷保持高度一致的,这是政治要求。编家谱的业务要求,反而不是太重要。人们常说“同姓一家人”,那是不好说的,甚至是不是一个民族都不一定。宗族本是一种族群认同,就像加入某个协会一样,你认同协会的章程,条件上说得过去,就可以成为这个协会的会员,跟什么地方、什么民族没有什么关联——宗族特殊一点,无非要求认同具有血缘关系,是不是真有那是另外一回事。元朝宗室部分退蒙古,但大多数蒙古人就地改为汉姓,其中即有刘姓。不过,这与宋太祖对刘姓的态度攀不上关系。
“同姓一家人”,信还是不信,只有自己作主。
刘宇演南唐后主李煜